陈凌眼睛嘴巴都张得大大的,明显被这句话惊到了:假冒道宗使者跑到山匪窝里来,该说眼前这人胆子够大呢,还是脑子够蠢呢一个闪失命不就没了
你咋就成了山匪的‘先生’了账房先生还是教书先生你父亲还在以前的村里等你回家呢!待会儿,就说道宗寻你有事,我带你下山。等到了青海,你们就跑到别的地方去,鲁卫别待了。张渡起身,想带着陈凌一同下山。
陈凌摆了摆手,一声苦笑:说来话长了。
有什么话下山再说!若不是怕惊动山匪漏了馅,张渡都想先将这陈凌绑下山再说。
陈凌看着这火急火燎的张渡,知道他是真的为自己着急,心中一阵温暖。我自打被劫来山上,从惶惶不可终日,到如今看他们杀人都没什么情绪波动,也有些日子了。从肉票到苦力,再到账房先生,再到如今半个军师。想来就算谈不上‘浓墨重彩’,也称得上‘有点意思’了。只是在这‘酒池’里,我还没尝过酒呢。
陈凌望向张渡:能饮一杯无
张渡看着陈凌那落寞却又有些疯狂的神情,知道他在匪巢的日子里多有不易,难以言语。他也是性情中人,此时也不催陈凌下山了,从角落里拎来两坛酒。
壮士,知道这世界上最难上的课是什么吗陈凌用茶杯舀上一口,痛快饮下。
想必不是书院的课。张渡也用茶杯作碗,饮下一口。
书院的课,亦或是意外、苦难,都不可怕。老天爷会给绝大多数自命不凡的人上这么一课,这一课名为《平庸》。陈凌苦笑着,我十五岁从书院毕业就开始考取功名。在书院时我便是名列前茅,想着要不了几年就能考上。我和父亲夸下海口,说三年必中。没想到三年又三年,还是一无所成。
张渡此时才知道,为了儿子的面子,陈田撒了谎,陈凌已经是六年未中了。
我见过那些久考不中的书生,我见过他们吃空家里的钱粮。第六年未中时,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了。我从小就被称作神童,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,可现在这一天就这样慢慢地来了。陈凌又喝了一大口酒,那日山匪来的时候,我甚至有一瞬间,有了解脱的感觉。
放的什么屁,不过是考不上罢了。再说你不过考了几年,十数年二十几年不中的,不也大有人在真怕考不上就不考了,回家和你爹打猎,活不下去张渡一声冷笑,我和我爹两代人败净了老张家几百年的家财,我如今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要我说你,无病呻吟。
考不中我自己也不打紧,陈凌眼中含泪,
可我父亲期待了我六年了。
张渡此时才知道,压垮陈凌的,是陈田的期望。可一想到那愿意为了儿子,孤身一人守在残村中的陈田,他知道哪怕陈凌考不中,家中的老父亲依旧是深爱着他的儿子。
你父亲期待的不是考取功名的陈凌,他期待的是那个能平安回家的陈凌。
陈凌沉默了片刻。
还不知,如何称呼
张渡灌了一大口酒,张渡。渡口的渡。
有水,便有过水的人。多谢壮士渡我一程,只是水深,我已无法过河。陈凌看着自己的双手,它们已经染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