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睡的公路前方,远远出现星星点点的灯光。
罗璇放慢了车速,驶入罗桑县的地界。
罗桑制衣厂白天开工,周边配套中厂、小厂、作坊夜里赶工,黑白互补,一天走完整个流程,效率奇高。
凌晨一点钟,罗桑县正是热火朝天的开工时间,来来往往拉货送货的车络绎不绝,四下里的小工厂灯火通明,织成一张大网,一直蔓延到罗桑县周边的村落,像发光的毛细血管一样,源源不断地为大网正中央的罗桑制衣厂提供养料,并依附于罗桑制衣厂的业务存活,共同点亮了这个“世界运动装之都”。
四下喧哗而热闹。
围绕着忙碌的工人,是一圈圈卖宵夜的推车,卖生活用品的地摊,手机贴膜,还有女工们喜欢的、一闪一闪的手机链,亮晶晶地堆在塑料布上。
灯光扑在罗璇脸上。
她暗暗感叹,没人知道,毫不起眼的罗桑县,因为连轴转的服装纺织业,有着无比繁华的通宵夜市。
跟在送货的车后,罗璇驶过县里最核心的罗桑制衣厂,足足开了十几分钟,才绕过这沉睡的庞然大物。等到把罗桑制衣厂甩在身后,罗璇恍然想起,小妹的男朋友好像和罗桑厂有点关系。
叫什么来着?
罗璇毫无印象。
父亲猝死后的第一天,罗璇缓慢地转动方向盘,逐渐意识到,小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,其实,小妹说得没错。
她其实,内心深处,压根就不想知道。
……
到了殡仪馆,又是忙忙碌碌。
或许是因为忙碌,林招娣并没问起大姐,罗璇松了口气。
罗文彬火化得急,该有的仪式没有,流程也乱七八糟。推着遗体进火化室的短短距离,林招娣、罗璇和罗琦居然都忙得没想起来哭,三人累得脸色发白、眼神发直。
还是舅舅林国栋提醒:“最后一面了。”
罗璇这才想起来悲伤,和母亲妹妹站着抹了好一会眼泪。
林招娣哭了一会,红着眼眶指挥殡仪馆的人把罗文彬的遗体送进火化室,大门关闭的时候,罗璇注意到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。
过了一阵子,火化室的工人出来喊:“儿子进来捡骨灰。”
林文彬没儿子。
工人喊:“侄子在不在。”
罗璇径直走过去。工人挡住她:“让你家男人来,不然你爸在地下会不安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