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上海的袁有为工作顺利,还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,家庭也幸福美满。但在新闻报道到新疆地区相关的消息,或是不经意间看见苹果时,他还是会有一些遗憾。在援疆的三年中,尽管他们做了很多事情,但总觉得其实可以做的事情还有更多……他总是会想起临行前站在托尔木峰下时,由衷感受到的自己的渺小;也会想起在机场时,小小的玛依努尔不舍的抱着他,用不流利的普通话跟他保证,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努力,会在他们修建的学校好好学习,以后像他们一样,成为对社会对国家做出贡献的伟人。
想念的种子便那样在袁有为的心中扎根,在一根根香烟和他的沉默中发芽,他放不下那片为之奋斗过的土地和那片土地上质朴真诚的人们。他想念随风吃进嘴里的沙子,嘀里嘟噜听不懂的维语和坎曼尔大姨的手抓饭,更加想念他还没完成的医疗建设。
“你一定要去吗?你袁有为对于新疆的建设发展,不过微如沙砾,无足轻重,可你对于我们的小家来说,却是顶梁柱。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什么?”
面对妻子眼眶泛红地质问,袁有为坚定地开口:“一定要去,正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什么,政府才下令全国一同支援新疆,所以上海才要一批批的将援疆干部送去。我可以不算什么,可若每一粒沙砾都因自己不算什么而放弃,那又怎么会聚沙成塔。”
袁有为清楚这世上没有圆满,可他还是将所有祝福期盼都汇聚在女儿的名字中,希望她圆圆满满……可祝福是美好的,但袁有为却忘了,他们一家人都分隔两地,那袁满又怎么会圆满?
因此袁满也觉得自己的名字,就是对自己人生最大的嘲讽。
她从小到大曾无数次想要改名字。
“我希望满满长大后,在上海就能吃到阿克苏的苹果。”袁满出生后的第九十八天,袁有为抱着她亲自说完这句话后,连夜便义无反顾地奔向自己的信仰和梦想。
这么多年袁满与父亲相处的时间,加在一起还没有刚出生时的三个月多。甚至唯一的全家福,还是小时候父母抱着襁褓中的她在火车站拍的。起初是因为交通实在不方便,但后来是因为父亲的一次次失约让她屡次被人嘲笑。小学二年级的袁满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,便再也不肯提及任何有关父亲的话题,假装毫不在意地放弃等待。
毕竟不寄厚望,自然无所失望。
最终在父亲旷日持久的沉默,和袁满自小感受的阴阳怪气下,父女的关系也降至冰点。
袁满懂得父亲的工作是在帮助别人,也懂得去援疆的意义,可她就是不理解,帮助别人不应该是要先照顾好自己吗?为什么父亲却一定要抛家舍业,只想帮助别人,而不想帮助自己和妈妈?
所以,她因为网络技术高超,而被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部门作为特殊人才引进时,她只是犹豫片刻就选择加入了网监部门,她想沿着父亲的步伐,去试图了解袁有为本身。
而这也是她无法安心入睡的另一个原因。
她在等待一个通知,一个能够让她继续沿着父亲的路,走下去的通知。
而早上十点就是她最后的机会。
大概一个月前,袁满得知上海市国安要借调一名成员,加入国安新成立的针对网络安全的特别行动小组去往新疆,她从那时就开始监控着支队长的电脑。
而在看到选定的队员名单时,她也第一时间将上报给国安的名单替换成了自己的名字。尽管这样的风险很大,但比起和队长沟通来说,是省力效率最高的办法。
袁满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,却不想她的一切行动都在上海市国安局的掌控之中。
就算她不替换名单,国安局也准备将袁满借调过来。毕竟在国安发现了她的天赋,并协助国安成功破获案件后,这才将她推荐给网监部门。
除了这缘分外,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袁有为,此刻正任职于新疆的一家国际贸易运输公司,而这家公司也是国安部门要重点关注的对象。
“袁满同志,请于十点准时到上海市国安第十二局社会调查局报道。”袁满看着手机上的消息,抓着手机兴奋地立刻从床上弹起,脸上也难得流露出几分孩童般的调皮神色。
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,打断了袁满的好心情。
她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给母亲陈舒婷发消息:“我说过了,不要随便动我的屋子!这是我自己的私人空间!再有下次我就把锁换成指纹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