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瘦老道人觉得可行。
身上那件做做样子的道袍也好,身后背负桃木剑也罢,都是障眼法。
他其实是一位在地方小道观待过十多年的山泽野修,这辈子最大的遗憾,不是没能在那座破烂道观学到什么道门术法,而是没能通过道观与朝廷买到一份道士谱牒。本来按资排辈,怎么都该轮到他花钱买谱牒身份了,不曾想师父临了竟然将名额偷偷卖给了一位权贵人家的纨绔子弟,说让他再等个三年,到最后就是三年复三年,观主师父失约一次后,说下次一定轮到他,不曾想死了,还将观主位置传给了一位家境殷实的师弟,他愤然离开道观后,便走上了散修之路,偷偷拿走了道观的镇山之宝,一本历代观主小心珍藏却谁都悟不出半点长生之法的秘笈。
那汉子却觉得不妥,天晓得那个家伙是什么来路,临时拼凑搭伙,队伍中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,很容易是个祸害。
年轻人笑道:"走一步看一步,成了是最好,不成也无损失。再说了,事后分账,我们三对一,说不定还可以额外多出一笔钱财,对也不对"
高瘦老道人抚须而笑。
汉子这才点头答应下来。
年轻公子哥笑道:"容我试探一二,孙道长和黄大哥先留步。"
年轻人独自前行,走出数步后,石崖那边背对三人的黑袍人,依旧没有动静。
当年轻人稍稍加重脚步几分,又走出十数步,那黑袍人才猛然转头,站起身,死死盯住这位仿佛豪阀公孙的年轻人。
年轻人停下脚步,微笑道:"在下秦巨源,嘉佑国人氏。我身后这两位结伴好友,其中孙道长的修行之地,是那东海婴儿山的雷神宅,传道之人是那雷神宅仙师之一,老神仙靖明真人!可惜孙道长如今还是记名弟子,未曾入得祖师堂谱牒。孙道长慕远游,一路东行,斩妖除魔,积攒了数桩大功德。一次共同杀妖之后,与我们成了投缘好友,相视莫逆,此次听闻北亭国山中有上古洞府现世,便想要一起来看看有无应得机缘。"
溪畔石崖那边,是一位黑袍老者,双手藏袖中,丝丝缕缕的涟漪,流溢出袖。
显然对三位山中偶遇的不速之客,充满了戒备之心。
黑袍老者眯眼问道:"婴儿山雷神宅巧了,我刚好听说过,传闻婴儿山的独门雷符,策役雷电,呼风唤雨,威力巨大。不但如此,我手边就有一张雷神宅秘法符箓。"
老者从袖中捻出一张雷电交织的雷符,高高举起,冷笑道:"不知这位孙道长,可认得婴儿山,到底是日煞镇鬼符,还是驱瘟伐庙符"
年轻公子哥负手而立,一手摊掌,一手握拳。
示意身后两人见机行事。
等到他按住刀柄,那就意味着可以提前黑吃黑了。
不过这是最坏的结果。
若是对方那张符箓品秩太好,让人忌惮,暂时应该就是擦肩而过的光景,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。
但其实双方已经结下了梁子。
一有好的机会,就会斩草除根。
山上的谱牒仙师,自然无需如此。
这位年轻刀客,是家道中落的豪阀子弟,却不是什么嘉佑国,秦巨源也是化名,真正的秦巨源,是嘉佑国一个让他吃足苦头的同龄人。
他的真名叫狄元封,刀法是一位出身边关将种的家族供奉倾心传授,佩刀更是一把祖传的仙家重器,他江湖行走没几年,如今还算不得真正的野修,但是山下野修的城府心机,他已经领教过两次。一次认识了那位模样粗鄙的"黄大哥",一次化敌为友,与"孙道长"结盟。
高瘦老道人向前几步,随便一瞥那黑袍修士手中符箓,微笑道:"道友无需如此试探,手中所持符箓,虽是雷符无疑,却绝对不是我们雷神宅秘传日煞、伐庙两符,我婴儿山的雷符,妙在一口古井,天地感应,孕育出雷池电浆,以此淬炼出来的神霄笔,符光精粹,并且会略带一丝赤红之色,是别处任何符箓山头都不可能有的。何况雷神宅五大祖师堂符箓,还有一个不传之秘,道友显然过山而未能登山,实为遗憾,以后若是有机会,可以与贫道一起返回婴儿山,到时候便知其中玄机。"
黑袍老人点了点头,收起了那张雷符入袖,向那位婴儿山雷神宅的谱牒仙师,打了个稽首,"见过孙道长。"
年轻公子哥松了口气。
他娘的这些个山泽野修,一个比一个油滑精明。
真是难伺候。